Jupiter

『一位粗卡。』

傳送完訊息之後才拿起遙控器退出已經跳到廣告頁面的THE SHOW直播連結，電視頁面恢復成YT主頁，喧嘩的聲音在斗室裡消失，一瞬間的寂靜讓他有點不能適應。

螢幕視窗上顯示出來的幾個影片是近期看過的連結，朴栖含忽然留意到在「繼續觀看」的頁籤底下有一個影片，主題是介紹太陽系行星的奧秘，大約才播了三分之一左右，最後觀看時間則停留在半個多月前。

顯然不是自己打開的影片。是他。

那個睡覺前喜歡看宇宙主題的紀錄片、那個此時此刻應該被solo初一位祝賀訊息淹沒的人。

那個已經半個多月沒有見到面的，年下的戀人。 

沒有特別期望會在什麼時候收到回音，如今他們並不是那種需要時時刻刻確認對方存在才能擁有安全感的關係。更何況，依他對朴宰燦的了解，剛才在舞台上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的人，忍耐到下了台離開鏡頭大概就會開始哭，應該還需要一點時間撫平情緒，才有辦法開始看手機裡的訊息。

他無意識的點開了朴宰燦看到一半的影片，影片裡正在介紹木星。

『木星的直徑大約是地球的11倍大，是太陽系中最大的行星，而它的質量更是太陽系所有行星加起來的兩倍。在木星表面上具有極大的引力，這讓木星有宛如盾牌的效用，它將彗星和小行星吸引到自己的表面，防止它們撞擊到像地球這樣的內行星上。』

簡而言之，如果沒有木星的存在，地球早已毀滅。

這件事之前朴宰燦就跟他科普過，說完還很興奮的問他：「你不覺得很神奇嗎？」

彼時他正親吻著戀人鎖骨下方的宇宙刺青，對於戀人此刻興奮的理由竟然是因為宇宙的奧祕而不是別的原因，感到不是很滿意。

「寶寶，」他抬起頭來改為銜住戀人還想繼續說話的嘴唇，「比起地球科學課，我現在比較想上生物課。」

然後就紮紮實實地幫對方上了一堂人體的奧秘，讓他因為過於勤奮學習，隔天還因此而下不了床。

「我覺得啊，Ari們就是我的木星。」

後來朴宰燦鍥而不捨的繼續科普，然後說了這麼一句話。

而他今天切切實實感覺到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是朴宰燦終於回了訊息：『嗚啊！大發！』後面是一串他常用的紅色小章魚打鼓的貼圖。

『我們寶寶做得好。』他迅速打字回覆，正猶豫著是否要按下視訊通話的按鍵，思考著他現在是在方便視訊通話的空間裡嗎——？對方就先打了過來。

「哥，」朴宰燦看起正坐在車裡，光線略顯昏暗，他的眼睛看起來腫腫的，應該是剛剛已經哭過了。「等等要和團員以及公司的人去慶祝，不能講太久。」

「明天一早不是還有錄影？」

「所以就簡單慶祝一下而已。」朴宰燦又隨口問了他要不要來，他回説不要。

說好了要低調，這回不在SNS上發文宣傳祝賀他solo出道，畢竟這是朴宰燦的初solo，還是創作專輯，每首歌都是心血的結晶，一旦他宣傳了，隔天網路上熱議的話題恐怕都會變成他們之間的互動，而不是專輯本身。——那樣的話，就太可惜了。

上回先行曲披露的那天，他轉發了另一個朋友的新曲，結果朴宰燦又好氣又好笑的打電話來說：「哥不是說好不宣傳的嗎？」

他回道：「我發的是別的歌曲⋯⋯」

「⋯⋯那1206是什麼意思？」

歌曲的進度條上的數字，一邊是1：22，另一邊是-2：06。組合起來就是1206，朴宰燦的生日。

「就⋯⋯」要說是剛好而已，好像連自己也騙不了自己。要他完全憋住真的太困難了，但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說，就只好用這種方式夾帶一點私心進去。

電話那端的朴宰燦忽然沉默了一下，然後説：「短時間內沒辦法見面了。」

「我知道。」感覺到年下的戀人語氣中的依戀，分離的日子還沒有太長，他已經開始想念他。

然後半個多月就這樣過去了。

進入打歌宣傳期的朴宰燦，從鏡頭前看起來比上一回見面瘦了一點，而且鏡頭有放大效果，可見實際上應該更瘦一些。朴栖含想著這傢伙大概最近又沒能好好吃飯了吧，很想見他但又拒絕慶功宴的邀約好像太矛盾了一點，但這次無論如何他都想把光環留給朴宰燦。

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朴宰燦在視訊鏡頭那端說：「那慶功宴結束以後，要見一面嗎？」接著他似乎在向前頭開車的經紀人確認允許的時間，然後補充：「但可能只有半個小時。」

「好，就見一面。」他坐直了身體，立即回答。「就半小時。」

——半小時怎麼可能夠呢？

直到人已經進了家門被他抱在懷裏，他意識到這無異是飲鴆止渴。

可是好想他。把頭埋在戀人的肩窩，感受到他體溫的同時，聽見戀人回應他的心聲般在耳邊喟嘆：「好想你。」

年下的戀人，在表達感情上總是相當誠實。

「這陣子辛苦了。」他獎勵般的摸摸他的頭。然後就聽到小孩撒嬌般的抱怨：

「去到哪裡都是一個人真的好孤單啊。」

平常團體活動時，團員在旁邊吵吵嚷嚷，雖然老是被他嫌棄太吵、需要戴降噪耳機，但其實在那個狀態下他反而很能夠自在放空，現在一個人solo，身邊沒有其他可以提振精神的人，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多多少少會有些以往沒有的壓力和負擔感。

「⋯⋯但是也很開心吧？」

他知道製作個人創作專輯一直都是朴宰燦的心願之一，更何況這次還拿到了solo初一位。

「嗯，今天是真的很開心。」朴宰燦原本沒有抱著太多的期望，直到拿到獎座的那一刻，都還是有點如在夢中不能置信。

「Ari果然是你的木星。」

「哇，」朴宰燦從他懷裡抬起頭來看他。「哥還記得我之前講過的話啊？」

「當然。」朴栖含指指自己。「頭號Ari在這裡。」

如果沒有木星的存在，地球早已毀滅。

朴宰燦忽然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半個小時的時間，實在太短了。沒見到面的時候，專注於工作，偶爾傳傳訊息或視訊通話，在那樣的時刻也不算太過難熬，但真的見了面，才發現自己是真的很想念他。

他的眼神變得柔軟起來，眼中水光盈溢。「⋯⋯哥。」

「嗯？」

「⋯⋯能接吻嗎？」

「為什麼要問？」

「因為只能接吻。」他的語氣中透露著遺憾。

「⋯⋯好。」

他瞬間理解了那種遺憾，因為他也一樣，覺得相聚的時間實在太短。但他又實在好喜歡，看他快樂的忙碌，看他的小孩在舞台上閃閃發光。

就見一面，就半小時，在沒有鎂光燈的、無人知曉的時間的縫隙裡，就只能淺淺又深深的，交換一個吻。

朴栖含低下頭的同時，朴宰燦也仰起臉來迎接落下的親吻， 他微微踮起腳尖的樣子讓他無端回想起那個在秋天夜晚的拍攝現場，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以及後來的很多個戲裡的吻。

以及後來的更多個戲外的吻。

朴宰燦說他喜歡宇宙的原因是因為對於巨大而未知的事物深感著迷。對朴栖含來說，戀人的內在也像是一個巨大而未知的世界，引力牽動著他的思緒。

或許戀愛也像是宇宙探勘的過程，在無盡黑暗中尋找著那一顆專屬於自己的星星，並為他命名。有些人窮極一生都在尋找，有些人幸運已經找到。

而他，是比較幸運的那一個。

——END